得越深了,点头如捣蒜,“能做能做能做!”
曹府丞便笑了,又将那本册子递还到王学政眼前,语气平和,“老王,他说他能做。”
曹府丞两个指头夹着册子,不放在桌上,直愣愣地摊在王学政面前,就等着他来接。
王学政眸光向下扫,山羊胡子也跟着向下撇,既没接,也没推,既不说话,也没动作。
两个四品绯袍的地方高官,几乎代表了整个南直隶的最高权力,资历颇深的一方官员沉默对峙的威压,凝重得叫人胸膛像被巨石压住一般。
白大郎不自觉地双腿发颤。
白老爷瞥了眼不争气的长子,顺便稳固一下自己颤颤巍巍的膝盖——他怎么有点想跪?
恒五娘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,眸带忧虑地看向显金。
她们……大概撒了将近八百两银子收草料和原料,几乎是两家现在柜上所有的现银。
这笔支出,她甚至没有告诉爷爷。
一旦打了水漂,等待她的……
她也不知道是什么。
反正不会是什么好结局。
弟弟快要长大了,而她去年才及笄……
恒五娘微垂眼睫,恒家做不出像白家一样卖女儿做妾的事,但随便将她嫁给某个年过半百的富商做填房,以谋取恒记的下一步发展,一定是能做到的。
甚至很大可能会克扣她的嫁妆,以弥补她亏下的这些钱……
“能不能做出来,不是靠说的。”
沉默与凝练之中,一把清亮干净的声音越空而出,“白家说自己能做,他就能做出来吗?整个宣城府,都在试做六丈宣,但真正做出来的,不也只有我们陈家吗?”
显金眸光沉稳,语气温和却坚定。
曹府丞的目光被显金吸引过去,愣了愣,随即回过神来——之前倒是没注意,只看到一条瘦竹竿立在原地,如今瞧过去,这丫头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。
别的女人背是弯的,这丫头背挺得溜直,穿着长衫和薄夹棉,看不清身姿,但就冲这长手长胳膊就能知道这丫头腰细腿长。
他这辈子没别的毛病,就一个字,矮了点。
因为矮,当初殿试时,愣是给他贬了个三甲,算是个小妈出身。
因为他矮,他就偏爱高个儿。
房里八个妾室、四个通房,一溜儿都是腿长脖子长的高瘦美人儿,如今最得宠的那个白招儿腰细腿长、肤白唇红,人是蠢了点,可在床上,一双长腿死死勾住他腰那股劲儿,是真叫人喘不过气。
这位大名鼎鼎的贺掌柜,身量又高、又瘦、又白,背笔直,长衫下的一双长腿只会比招儿更直更长更白。
曹府丞的目光在显金身上打了个转。
他是谦谦君子,对美人儿,特别是对合他胃口的美人儿,他总是愿意谦让和宽厚。
“那你说说看,你意欲何为?”曹府丞顺势坐下,将册子往方桌上一扔,硕大的肚皮搭在腿上,顺手端起茶盅,垂下眸子吹了吹。
显金语声平静,“做纸的商户,都存有现成的原料纸浆,给我们十天的时间,‘诚衡’与白家做出完整样纸,一并接受应天府的检验。”
曹府丞啜了口茶,眸光平淡地瞥向白家父子。
白家父子疯狂点头。
曹府丞便微微颔首,“可以。”
显金舒出一口长气,嘴角朝上抿了抿。
这番神态在曹府丞看来,很妙,挠到心头痒痒肉的妙。
很久没遇到这种姑娘了。
心里发痒,面上便带了些春风和煦。
“还有什么想法,趁我在这,一并说了吧。”曹府丞认为自己如今的神态一定很勾人——手握权柄的一方大员压低声音,仔细倾听你的诉求……这搁谁,谁不迷糊?
显金皱了皱眉,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妈的,这官儿忒没素质了!
感冒得嗓子都哑了,还他娘的对着人说话!
这可是医学不发达的古代!一场伤风足以要人命诶!
显金只恨这时代没口罩,只能稍稍侧过口鼻避开病毒攻击,再道,“做生意嘛,货是一方面,银子是另一方面,一桩买卖成不成,先看货好不好,再看钱够不够。”
曹府丞压着嗓子捧场,“是这个道理。”
显金继续道,“既如此,倘若‘诚衡’与白家的货品质难分伯仲,就需要拼谁的要价低。”
没给人插话的机会,显金自顾自地笑起来,“当然,咱们天大地大官府衙门最大,衙门自然是不缺钱的。可是您得这么想,这里少一个铜板,别处不就可以多用一个铜板了吗?到年末起奏折时,您的功绩也能多一份不是?”
王学政点头称是,笑得意味不明,暗戳戳地给曹府丞挖坑,“是这个道理——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到上峰耳朵,三百两能干成的事儿,您花了八百两,您认为上峰怎么想?”
曹府丞目光复杂地看向王学政:哪来什么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