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很糟糕,柏恩望了望医院走廊冷白的灯光。这个时候,果然还是想家。
隔离病房内。
两岁多的孩子趴在病床跟一只幼猫一样低声啜泣,眼泪吧嗒吧嗒地浸透了枕头,脸蛋因为缺氧和高烧而变得通红。
值班的小护士听不下去,对旁边的同事抱怨:“怎么有这样的父母,把孩子丢在一边便不管了!”
“好像是有另外一位急症的病人需要照顾,那个母亲还让我多照顾一下。”同事有些头痛地说。
“你去哄哄?”
“我他妈是护士,不是幼师。”
值着夜班,两个护士都已经精疲力尽。但是又不忍心看她年纪这么小却被遗弃在这里,哭得那么凄惨,其中一位只好做好防护过去抱起孩子哄她。
崽崽没一会儿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,声音低了下来,也不知道抱她的人是谁,只是本能地缩到了护士的怀里,拉着她的衣服断断续续地抽泣。
小护士有些为难,想了想,她拿出了自己手机,不抱希望地轻声询问:“小朋友,你记不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?”
崽崽伸手揉了揉眼睛,好让视线能够透过泪水,手机屏幕上的十个数字模糊地在眼前闪现跳动着。
原来某段珍贵的记忆并没有被遗忘,一直被保留着,在等待着,然后在某一天被回想起来。
“如果找不到爸爸,要记得拨打这个号码。”爸爸的样貌已经记不清了,但是声音仍然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边,温柔且坚定,“来,你再拨一次。”
她动手按下了那11个数字,时间与过去重叠。
如同之前拨打出去无数次的每一次一样,音乐短暂地响起,很快和对面接通了。
电话对面传来一个低哑的男声,与窗外夏夜一般闷闷的沉。
“喂?”
听到了熟悉的声音,崽崽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又滚落下来,她终于肆无忌惮地哇哇大哭:
“爸爸,我痛……”
-
柏恩在病房里踱步,时不时地盯着示波屏上老人的心跳。
小涿蜷在角落睡得并不安稳,眼下有两道干涸的泪痕。
熬了一宿的夜让柏恩头脑还有些不太清醒,偶尔针扎般密密得痛起来。
她喝了点冷水润了润嗓子,想着再坐五分钟就去看看崽崽。
然而这个时候,床上的老人急促地喘着气睁开了眼睛。
柏恩赶快按下了床头的呼叫按钮,等着医生过来。
她坐到了病床旁的凳子上,咬着唇,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老人他可能会瘫痪截肢这件事。
两个人便在空气中沉默的对视。
柏恩:“等您身体好一点,我带您去市里的医院看看。”
老人摇了摇头,自嘲道:“不用这么麻烦,我自己的身体,心里都是清楚的。早当初就有医生建议我截掉左腿,我拒绝了,都一把年纪了不想再折腾,我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。
“我现在唯一牵挂着的就是小涿,等我走了,他姑姑会照顾他。我在乡下的这栋房子,虽然老旧,但是都能凑合住,就留给你跟崽崽。剩下的我就打算全留给小涿和他姑姑。”
说着说着,他剧烈地咳嗦起来。
柏恩明白老人的话,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,这就算是遗嘱。愿意把房子给她,一方面对她有了真感情,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希望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,她能在能力范围内多帮衬小涿一下。
她张了张嘴:“您没必要把房子给我,不管怎么样,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小涿。”
就算他什么都不给她,她也会照顾好小涿。
老人摇头:“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孩子不容易,生活总归需要保障。”
柏恩捧起老人枯瘦的手用额头碰了碰,眼睛红了一圈:“您放心好了。”
他们一起相处三个月,彼此都产生了宝贵的亲人般的情感。
医生推门进来进行了例行询问,进行各项检查,记录好数据。
紧接着,他又提到了治疗方案的事情。
沈正奇拒绝了他的治疗方式,他本身便已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,不想再遭这一罪。
医生走后,柏恩心底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。
她疾步走出病房,去隔离病房看看崽崽的情况。
她估算着这会儿崽崽也应该睡醒了,要是看不见她肯定会哭闹的厉害。万一她哭了,就得先哄哄她。昨晚走得急,没有吃晚饭,还得带孩子吃个饭。另外,她还得赶紧找到护工照顾崽崽和沈叔,还有小涿的姑姑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……
无数的事情积压在心头,她的步子越走越急。
——脚步猝然顿住。
透过玻璃,只见原本躺着孩子的病床现在空空如也,只余涂满褶皱的空白床单。
柏恩的心脏猛然剧烈地一跳,大脑瞬间清醒,脊背冷汗直流,一瞬间所有的可怕的猜想和无尽的自责涌上惊乱的心头。
柏恩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