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起身,被谢长明拎起来,继续背书。
人生多艰,鸟生多难,不过如此。
盛流玉有点后悔当初提出这个要求了,早知如此,不如当初同书院的院长说,可以回小重山开坛祭天,算一算他什么时候能到渡劫期,以换取不必年末考试的特权。
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谢长明,这讨厌鬼很严肃,很不近人情,一点也没有对神鸟的尊敬。
悔不当初。
这样又折腾了些许日子,盛流玉装病太久,书院里长老要帮他请大夫来看一看,他不能再装病,只好继续回去上课,而博山照世泥终于运进了书院。
谢长明给盛流玉放了一日假,不必补习,他租了间偏僻的竹舍,在周围布下结界,无人能来打扰。
博山照世泥制成的颜料是白色的,使用时注入灵力,颜料自然会变幻成灵力之主心中所想的颜色。
谢长明对着颜料静默许久。
他不能静心。
即使过了二十年,他依旧能很清楚地记得谢小七每一根羽毛的颜色和形状。
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见最后一面时,谢长明知道自己即将赴死,他想要将这只养了十多年的鸟记得再清楚一些,即使魂灵过了岐山,也不能忘记。
跳下深渊时,他想的是,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,如果那个果子是万恶之源,如果他不跳深渊这个世界就会随机死掉一半生灵,那么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差。
他跳了,死了,谢小七必然不会死。
他没跳,谢小七有二分之一的可能会死,他却没有改变这个可能的办法。
所以结果是不好也不坏。
谢长明走出屋子,远处的山峰高低起伏,像是层层叠叠的绿浪,细看是无数棵高树。
他想要的不过是谢小七栖在目光能及之处的树上,落在自己的肩头。
他的心绪终于安静下来。
第二日上完课,到了下午,盛流玉一如往常,到了竹舍准备补课,谢长明却没有带书,而是拿出一个木盒,盒子上下了禁咒。
那禁咒很厉害,盛流玉还没靠近就被弹开。
他不高兴地问:“这是什么?”
谢长明轻声道:“是它的画像。”
盛流玉反应过来,有些惊讶,他微微皱眉,提出一个要求:“我要看。”
看那鸟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!
作者有话要说:
谢六:冷酷
鸟:嘤
相似
谢长明没有拒绝。
盒盖打开后,里面放了三幅画卷,尺寸都不大。
由于盛流玉大抵还是个小瞎子,所以端坐在座位上,由谢长明代为展开。
第一幅是几近空白的画卷,只有正中心立着只小鸟,一展开,那鸟立刻脱离纸面,浮于半空,呆呆地立着,并没有其余的动作,看起来有点呆。
第二幅则不同,是那鸟立在枝头吃果子,它歪着脑袋,先将挑好的几个都啄了自己的嘴印,以防别人来抢,再慢条斯理地享用。它的身形隐没在重重枝叶间,神态动作倒是很活灵活现。
第三幅是那鸟立在一个人的肩头,那人只露了个肩膀和小半张脸,小鸟很亲近地蹭他下巴,那人没拒绝,反而偏了偏头,让这个小不点蹭得更轻易些。
博山照世泥是从灵脉里挖出来的,而那座灵脉又属火,所以制成的颜料的温度与周围的不同,盛流玉透过烟云霞,虽看不出羽毛的颜色,可因为谢长明画得栩栩如生,大致的动作总能看得差不离。
画卷里的鸟蹭人的时候,盛流玉也不由得歪了歪脑袋,似乎是本能。
谢长明有点想笑,忍住了。
盛流玉抿了抿唇,很不客气道:“我以为你惦念了那么久的鸟该是什么模样,不过如此。”
他是大半个瞎子,为了将接下来的批评说得有理有据,方才已经将几幅画里的鸟看得很仔细,又道:“只有巴掌大,太小了,又圆滚滚的,太胖,翅膀那么小,怕是扑腾不起来,尾羽……它有尾羽吗?”
若是小秃毛听到这番话,怕是现在就要扑棱起翅膀,让盛流玉知道它能不能飞得起来。
谢长明倒没生气,也没认为这是诋毁。盛流玉也是鸟,还是个盛气凌人、好面子又不愿服输的幼崽,评价的时候以他自己为参照,这世上大概是没有漂亮的鸟了。
即使如此,他依旧反驳:“可是它很可爱。”
谢长明作为饲主,都知道谢小七这小东西与美丽并不沾边,可这并不妨碍他在主观上认为它是世上最可爱的鸟。
盛流玉在一番刻薄的批评后又听了谢长明的话,很不服气,但看在主人的面子上勉强道:“倒是有几分可爱。”
不过,他接着问:“可是,它的模样与我相差甚远,你也看到了,怎么会认为它也有长明鸟的血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