荫巷,一所寻常的小院儿。
崔振缓步而入。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,窗花、春联喜气洋洋的红色很是夺目。
春联上的笔迹他最是熟稔,出自她手。
他撩开帘子,步入堂屋。
蓝月宸坐在北面墙下的座椅上,随着门帘一晃,展目望向他,只一刻,便收回视线。
崔振步子停滞片刻,细细打量着她。
荆钗布裙,不施粉黛,面色苍白,周身透着疏离、冷漠。
他记忆中的女孩,聪慧流转,艳不可挡。而在如今,一身的寂寥、清寒气息。什么都不需说,便已将人拒之千里之外。
要说话,便是伤人的。
那晚,他与她对望良久。
末了,她走到他近前,语气漠然:“是我自甘下贱,何须迁怒旁人?”
“你本不需如此。”他说。
她不动声色,“谁还没个眼瞎的时候?你看错了人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若还是我识得的那个要脸的人,离我远些。”
“……”
“要我这条命,直说便是。太容易,不需劳烦你做文章,把你那些走狗牵回去。”她说完,转身回往茶馆,手里握着的匕首,闪着微弱的森冷的芒。
她宁可一死了之,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。
他到今日在盛怒之后才明白,她其实是死不起的人。还有体弱多病的母亲需要她侍奉,她一向是最孝顺的人。
不为此,她何须忍受这么久的艰辛、卑微。不怕死的人,偏生很多都是死不起的人。
此刻,崔振没再上前,站在原处,唤无尘进门,对蓝月宸道:“日后诸事,他会给你妥善安排。”
蓝月宸张口欲言。
崔振摆一摆手,“要么你就抛下生身母亲,此刻自尽在我面前;要么你就从善如流,接受我的好意。死不起的人,没资格回绝别人的善意。”
“……”蓝月宸沉默片刻,垂了眼睑。
崔振凝望她片刻,转身离开,上马前吩咐随从:“给济宁侯府下帖子,我今晚起在醉仙楼设宴,每日等候他大驾光临。”
“是!”
昨夜是谁的人手救了蓝月宸,崔振不难得出结论。
不是说京城只有萧错的人能轻松击败崔家的死士,而是只有萧错的人手做了这种好事不欲让他知情。
原因再简单不过,换了他是萧错,也不愿意给对手恩情,哪怕一点点。只是此事关乎女子,也就随遇而安了。
若是别家的人,横竖都要知会他一声,只有萧府的人,才会绕着弯儿地把蓝月宸送回住处,又再绕着圈子知会崔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