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银子够使不?不够我这拿了些。”
“够用,棺材也是现成的,阴阳先生?给看?了日子,初十、十一不能出殡,十二下葬,埋在老坟茔地里咱爹身?边。”
“哎……”刘翠花难受的叹了口气,生?老病死,时至则行,谁也阻止不了,都是命啊。
“我原以?为我病病怏怏的得?走他前?头去,谁成想竟让他抢了先。”杨氏说着说着又?往下掉眼泪。
“可别这么说,嫂子你得?挺住了,孩子们还指望你操心呢,你要走了谁疼他们?”
旁边儿媳妇和孙媳妇都红了眼睛:“娘,您保重身?体啊。”
小刘氏是真心实意?的心疼自己婆婆。刘家只有大福一个男丁,打她嫁过来那日起,杨氏拿她就当亲女儿一般,从没苛待过她。
“二伯母您劝劝她,从昨天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,这么大年纪了,这么熬身?体怎么受得?了啊!”
刘翠花一听马上打起精神?:“大嫂,你可不能这样,你还打算跟着大哥一起走了?你都给他操心一辈子了,也该享几天儿孙福了!”
杨氏熬了一天一宿,这会明显有些精神?不济,靠在枕头上摇摇头:“我才不给他操心了呢,这辈子跟他就没享过一天福。”
“可不是!你说咱俩嫁到他们刘家的时候,穷的揭不开锅,事事都要靠自己,咱娘又?是个泼辣性子,容不下人说一点不好,当年你生?大福的时候,要不是没人管,哪至于让他落下腿脚上的毛病。”
提起这个杨老太太瞬间来了精神?,支着炕坐起来,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忍不住往外倒豆子:“生?大福的时候正赶上秋天,我让咱娘帮我看?几天,我好去地里忙活忙活,结果她扭头就去了姑子家。”
“没办法我只能背着大福去地里干活,襁褓把?孩子腿绑的太紧,勒坏了腿筋,刘树春那老王八犊子因为这事还打了我,我不心疼吗?那是我身?上掉下来的肉!”
那会刚杨氏还年轻,刘大富又?是她第一个孩子,一点经?验都没有,完全?是摸石头过河。为了干活方?便?把?孩子紧紧的绑在身?上,哭闹也没管,结果晚上回家才发现儿子的腿都被勒肿了。后来刘大福长大才发现,勒坏那条腿始终比另一条细很多?,走起路来跛脚。
“当年他踹我胸口那一脚,到现在阴天下雨还疼,你说我给他生?儿育女他也忍心下得?去脚!”
旁边小刘氏给自己儿媳妇使了个眼色,让她赶紧把?粥端进来,看?老太太这精神?头至少能吃两碗。
刘翠花跟着一起骂:“都是没良心的,幸亏这条腿保住了大福的命,也应了这个名字,是个有大福气的。”
提起刘树春的不好,杨老太太也顾不上悲伤,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他当家,家里大事小情都是他说了算。刘树春跟刘老汉还不一样,他脾气大不听劝,若是不和心意?还敢动手?打人。也亏的杨氏是个好脾气的,换成刘翠花两口子早打上天了。
孙媳妇从锅里端着温热的粥过来递给杨氏:“奶,你喝两口。”
刘翠花伸手?接过来塞到杨氏手?里:“把?粥喝了,别让孩子们跟着操心。”
“哎。”杨氏这会儿倒真有点饿了,一碗粥喝了下去,胃里顿时舒坦多?了。
“你来了我这心里就好受多?了,不然一肚子话没人说。”跟小辈们说不理解,跟外人又?说不着,只有这个老妯娌能理解她们当年的不容易。
好不容易把?老嫂子安抚好,看?着老太太睡着了,刘翠花下了地。
小刘氏已?经?备好了吃食,知道他们赶路匆忙肯定还饿着肚子。
刘灵芝和徐渊领着小丫过来吃饭,刘翠花却没什么胃口,夹了两筷子就吃不下了。
“幺儿,你去叫你爹进来吃点东西,晚上还要熬一宿,不吃东西哪撑得?住。”
“哎。”刘灵芝放下筷子出去叫人。
外面刘老汉坐在灵棚里给刘树春烧纸钱,看?着大哥躺在木板上,穿着崭新的寿衣,身?上盖着绸子被,头发胡子都整理干净,除了面色苍白就像睡着了似的。
刘老汉他们兄妹一共四个,刘树春是老大,除了早夭的二姐刘淑夏,下面还有个妹妹刘淑冬。妹妹前?也几年走了,如今就剩他自己,越发觉得?孤零零。
“二伯,你进去歇会,我在这看?着就行。”
“没事,我不累。”刘老汉解开麻绳又?拿了捆烧纸,一张一张的扔进火盆,刘大福见状搬了把?凳子坐在旁边。
“你爹临走前?交代什么了吗?”
“没有,走的太突然了,下午在门口跌了一跤就昏了过去,叫了邻村的郎中过来施了针也不顶用,下半夜人就没了。”
刘老汉从腰间掏出烟叶搓了搓,塞进烟袋锅里,就着烧纸上的火点燃,烟雾顺着鼻孔散出,带着一声重重的叹息声。
能活到五十七岁也算是寿终就寝,村里交好的人家都过来烧纸吊唁,明天后天停灵两天,大后天出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