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欢情薄(4 / 6)

斯兰在寝殿打量了好几圈。皇帝内室里也不过如此,凤栖梧桐的落地灯盏,月影纱的床帏罗帐,卧榻往外便是妆奁斗柜,再外是更衣的小间,侍仆的碧纱橱。一路走出去,次间窗牖底下罗汉床上摆了一对半新不旧的靠垫迎枕,对着一条琴台;正堂屋里空旷,没什么多余陈设,也不过是那些楹联牌匾挂屏;往西去又是一路待客的次间,茶室,再往里便是书房。

灯火通明处,皇帝仍开了一份奏本,手上朱笔落在砚台上。见他走过来,宫人们不敢作声,只垂首在应召处候着,倒是皇帝听见脚步声抬头来,眼底还有几分怔忪,“你来了……哦,是到了这个时辰,等很久了?”

“……不久,随处看看。我没来过你的住处。”

“这有什么好看,”皇帝神色颇为柔和,“我叫人拿本世情话本子给你打发时间?”灯火晃动,在她脸上也渲上一层温软,“你自己寻个地方坐。”

来人才沐浴完,中衣外头披了件外衫,松松垮垮的,少了些平日的孤傲。皇帝招来长安,低声吩咐了几句,内官应了喏便匆匆退下。再回来时候,手里捧了一摞书。

“你也看这些?”阿斯兰往窗边椅子上坐了,随手拿了一本起来,“我听说你们从小都是学什么四书五经。教我汉学的书生,一提起来就是经史子集一类,我还想汉人实在虚伪没趣。”

“不许的,”皇帝仍埋首在文书里头,随口应来,“管得可严,都是偷偷看。上阳宫里有几块地砖不太牢实,便是藏这些东西给撬的。但现在不同了,想买多少回宫都行,只是没什么空闲。每天一睁眼就是哪里哪里有了灾情,哪里哪里赋税不齐,要不就是一群文人互扯头花,有时候是吵公事,有时候是吵权势,有时候还要直接在金殿上动起手来。”

“你们汉人也打架?”

“文人动起手来也能打死人的,前朝就有被活活打死在大殿上的锦衣卫。”皇帝笑,招手叫阿斯兰坐来身边,“你看的是哪一本?”

阿斯兰合了合书皮,留了根手指在内页夹着,“《紫衫记》,看着是布庄掌柜和几个美貌男人的。”

纸张翻动,余下一声轻响,是皇帝放了奏本。

“我有点印象,是不是最后查出来紫衫是某个贵公子遗留之物,闹了一场乌龙那个?”

小郎君瞪她一眼,“我才看了开头。”是怨皇帝提前便说漏了结尾,扫人兴致。

“对不住,”皇帝眨眨眼睛,“这本不在情节,其实在香艳处……”她一瞧阿斯兰又抬起眉毛要瞋视,忙收了话头,“我不说了就是,你缓些看,记得,缓些。”

她定有诈。阿斯兰见她双眼微弯便觉不妙,可如今这情势,他也再没甚利用处教她算计,想来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,只得又耐着性子转回到书页上往底下读。

皇帝瞧他定下了心神,便笑,“你且先看着,有事便唤长安。”说罢招了贴身的女婢,又是一迭地叫准备沐浴就寝,东边便响了声音,备衣裳的有之,备毛巾的有之,还有忙着备水的。

阿斯兰没作理会。他耳力好,是在草原上猎虎捕狮出来的,可不愿用在这处,便仍旧是读手里头的话本子。依着皇帝所言,这本子写得不佳,无非便是那布庄掌柜同一帮狐朋狗友狎伎弄人的香艳故事。一会子是纳了城东一房贫户家里的幼子,一会子是在那烟柳地方逢着个家道中落不得已卖入风尘的官家公子,又一会子是瞧见街角鱼篓子的夫婿,总是几番风月叙过去,还是帐子里那档子事。

难怪她神色如此揶揄,阿斯兰咬咬牙。他腮边脸微微鼓起来,本是想放了手里东西,可又实在有些放不下去,又摆回头去看下一回。

这回明晃晃写着“美余娘心系汤泉庄,俏吴郎情定夕颜架”,显然叙着又是一桩情事。再一翻开来,竟是春情图景,满目香艳——那牵牛花架子上绑缚一个纤细少年,颈子同纤腰被吊在一根绳上,正拗着头哀哀浪叫;后头又是一个双生模样的少年正作那鸡奸戏,却对着前头美妇人暗送秋波;美妇人却是底下坐着一个,腿间跪着一个,面前还亲着一个,统共三个美少年一齐服侍。阿斯兰气血上涌,啪一声合了话本,一下就想起皇帝那似笑非笑的狡诈神情。

“公子,陛下唤您去寝殿。”一个女史碎步过来,“还说,务必带上话本。”

无耻之徒!

阿斯兰沉下眉毛,声音冷了几分,“知道了。”捏紧了书卷快步流星踏入寝殿,也不管后头宫人慌里慌张往外退的样子。

“我说了让你缓些呀。”皇帝披了件单衫斜倚在榻上,面上有几分笑意,“看到夕颜架那一回啦?”她才沐浴了,面上还留了几分热气熏蒸的海棠色,眼底水雾氤氲,瞧去正是一派娇美颜色。

可阿斯兰才看了些香艳不入流的东西,忍不住便想起话本子上的版刻春绘,一下顿住了脚步,“……嗯。”

那才不过是市井中人享乐法子,她可是皇帝,三宫六院……

话本子卷在手里被攥紧了,发出咯吱咯吱的纸张摩擦声。

“那一回是这本的精华处。”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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