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委屈的时候,可有人哄?
孤单的时候,可有人陪?
谁真的把她放心上了?
她会难受吗
他的思绪瞬间便乱了,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打在她身上的三鞭。
“再过三日,司幽会助我开启无相之地,人,我定要救回来。”她斩钉截铁地告知。
重黎看着她,面露犹疑:“无相之地?你当真晓得那是什么地方吗?”
她抬眼看向他:“你清楚?”
重黎一噎:“听说过,不是什么好地方。”
她眸光一暗:“既然如此,您不添乱就行。”
横竖她也没指望他能帮上忙。
重黎总觉得这话膈应得慌,心中郁郁,看了看长潋,道:“无尽的事你也晓得,拖久了,他也撑不住。”
“嗯。”她点点头,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?”
“司幽已经同我说过了,要救师父,无尽便会逃出。”
“那你还”他一直觉得她万事以苍生为先,怎会做出这等决断,可她的样子,可不像是在开玩笑,“苍生与一人,你选了他?”
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击中了他,阵阵寒气油然而生。
她没有作答,再度陷入了沉默。
重黎当她是默认,浑身的骨血像是刹那间被冻住,顿然涌起的不安与慌乱让他一时恍惚,回过神来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
“他就这么就这么不同?”
虽说已然物是人非,但她居然肯为了长潋舍下苍生。
那他呢?
他又算什么?明明该是一样的,他就不是她的徒弟吗?
她当年怎么就舍得!舍得把他丢在苍梧渊等死!!
蓄积了数千年的不甘与委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,他眼中的赤色忽明忽暗,像暗夜中吐信的毒蛇,下意识地绞紧了她。
“嘶”耳边突然传来吃痛声,将他从理智的边缘拽了回来。
低头一看,她腕上的伤居然被他捏裂了。
像是被烫到了似的,他立即松开手。
云渺渺咬牙看着他,忽然起身,从他身旁越了过去,走到门边停了停,目光凌厉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如今我好歹是天虞山掌门,虽不如师父神通,但您若想趁人之危,休怪我不客气。”
说罢,她便跨出了屋子,大步而去。
只留重黎错愕地站在原地,看着自己的手,许久都回不过神。
:一坛陈酿
孟逢君收拾妥当去寻云渺渺时,她已经在廊下等着她了。
没等开口,她便瞧见她衣袖下一点猩红。
“伤口怎么裂了?”
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,在她问完后沉得更骇人了。
“狗咬了。”
映华宫哪来的狗,真要有那也是
孟逢君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,再看看她此时的样子,心中了然。
“你跟魔尊之前有什么我就不问了,但让他留下,着实不妥,你如今是掌门,孰轻孰重我也不多说了,山下还有不少弟子只是轻伤,真动起手来,也不定会吃亏。”
云渺渺摇了摇头:“眼下人心惶惶,再同魔动起手来尊,只会让局面更混乱,于天虞山亦有诸多不利,暂且不要轻举妄动,另想法子。”
此话的确有几分道理,孟逢君叹了口气,点点头。
二人御剑下山,来到风华台。
前几日死去的尸体都敛了搁置在祷过山,需得一波一波地抬下去,在半山的静安堂前焚烧。
静安堂,本是给本门弟子面壁思过用的,在半山处挖了一座小台子,想当年她跟言寒轻偷鸡腿被抓住,还一同跪过。
说是个堂子,刮风下雨,却连个遮风挡雨的屋棚都没,就一块石牌坊,上书“静安堂”三个斗大的字,最是适合惩戒好事的弟子。
就是一点不好,石板坑坑洼洼,跪久了膝盖疼。
她与孟逢君比肩站在一旁,看着一具具的尸体被抬了过来,经梳洗,原本满是血污的尸体好歹收拾得有了人样,听闻断掉的胳膊和脑袋,也都一一缝回去了。
诚然缝得不大好看,但好歹死有全尸了。
天虞山眼下没有安葬数百人的余力,也没有人手将这么多尸体一一送回各自的爹娘身边,再过几日,这尸身便要烂了。
等不得,只能烧。
此次本门弟子,死伤最惨的是长琴门下,除了孟逢君,几乎都死绝了。
明明都是些丹修,与妖兽殊死一战时,却一个比一个有骨气,便是晓得自己要死了,死前也要再斩下眼前妖兽的头颅。
台边的弟子念出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时,孟逢君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,倔着脸,却红了眼。
手被轻轻地握了一下,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云渺渺。
她笑意浅淡,却是暖的印象中,孟逢君似乎从未见她对自己这样笑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