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虞山弟子还未从失去掌门的悲痛中回过神,神思恍惚地四处奔走。
看着还在安排众人安置伤患,忙里忙外的孟逢君,云渺渺忽然觉得甚是佩服。
合众人之力,再度布下的护持暂且修复了护山大阵的第一层,自是不如长潋在时,但好歹能容他们暂且放下心来,歇上一会儿。
不过两日光景,却令人身心俱疲。
天色渐晚,精疲力竭的众人各自寻一处坐下,缓上一缓。
孟逢君坐在石阶上,放下佩剑,疲倦地揉了揉眉心,一口气还没顺完,眼前突然多了一杯热茶。
她抬起头,看着云渺渺,面露诧异:“从前让你给我端杯水你转眼就将我的毕方拔成了秃尾巴鸟,这会儿怎么转性了?”
云渺渺一言不发,直到她终于接过了这杯热气氤氲的茶,才放下了手,走到一旁坐了下来。
“认识你十年,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幅样子。”
孟逢君喝了口茶,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污垢,不必照镜子也晓得自己眼下是个什么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儿。
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府千金,居然能咽得下这般苦,倒是挺令人意外的。
孟逢君呵了一声,不以为意:“你以为我是被当做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养大的吗?”
北海少阳山,是四海赫赫有名的武修之门,别的女儿家孩提之年开始学女工,她那会儿都握了好几年木剑了。
所有人都只看到她天赋异禀,哪里看得见她掌心的厚茧。
“那帮畜生指不定还在附近,这几日不能放松警惕。”她道。
云渺渺叹了口气:“那些妖兽今日折损许多,我担心南海附近的人间城池会遭毒手,天虞山也已经不是久留之地”
孟逢君看了她一眼:“你倒是想得远,眼下这儿的人可都自顾不暇,我师父也受伤不轻,不知能撑到几时,况且离开天虞山,又能去哪?”
“不知。”她面色凝重,“苦心布置这么一个局,不论是玄武还是无尽,都并非随时可以对付的宵小之辈,师父一去,这世间能威胁到他们的屈指可数,他们今日毁了天虞山,他日更会肆无忌惮地对人间下手,所幸仙门并未全军覆没,重整态势,或可一搏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要让各派回到本门召集弟子,继续对付玄武和那个什么无尽?”
孟逢君吞咽了一下:“那可是父神留下的灾厄,可有把握?”
她顿了顿,面色凝重:“说实话,没有,但袖手旁观,只会纵容他们继续壮大。”
玄武的目的是长生之血,虽不知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,但无尽,不得不防。
那是当世极恶,会做出什么全然无法预料,留它一日,四海无安。
孟逢君陷入沉思,本想休息一下,听了几句之后只觉得更为头疼,抱着双膝无力地叹息。
“这都什么破事儿”
:你这辈子,都对不起他
褪去了灵秀天泽,一片昏暗的映华宫此时看来凄清而萧条,静到只有窗外风声吹动着细叶,簌簌作响。
云海之上,星月岑明,照在冰冷的石阶上,尤为刺目。
门被缓缓推开,一道剑光迎面而来,只听铿锵一声,就被利落地挡了下来。
门外的人静静地望着屋中的人,她坐在榻边,握着一只冰冷的手,正一点一点细心地为榻上的人擦去脸上的血污。
月色清寒,仿佛撒了一地的霜白在她脚边,凉得心颤。
长琴走了进来,看着榻上的人,不忍地合了合眼,可榻边的人却似浑然未觉。
“别擦了。”她深吸了一口气,劝了句。
霓旌淡淡地笑:“他平素最爱干净,桌上一点墨迹都要细细地擦掉,怎么受得了自己变成这样,我帮他擦干净,他醒了,就不会知道自己身上有过这么多血了”
长琴心头一紧,险些落下泪来,捏了捏拳,沉重地叹了口气。
“霓旌,你清醒一点,师兄他已经去了,你让他安心些好吗?”
捻着帕子的手猛然一顿,她终于抬起了头,满是血丝的双眼中满是茫然无措:“安心?怎么才算安心,长琴长老,你又能安心吗?”
长琴看着那双满是绝望的眼镜,一时语塞。
她安心吗?
她如今一合眼就想起他死的样子,若不是还要撑着天虞山,她恨不得大哭一场!
可她不能,师兄已经没了,她倒下去,天虞山就真的毁了。
她今日为了救回端华,几乎耗竭了精力,连流泪都觉得好累。
“把师兄的尸身给我,你离开天虞山吧。”她叹息道,眼中尽是倦色,不愿多言。
闻言,霓旌冷笑一声:“你今日倒是比当年痛快多了,其实你这会儿当真想取我性命给你那个倒霉徒弟报仇,我也不会如何的。”
她现在很累,连还手的念头都没有,望着榻上的人无力地笑。
“你说他在怎么这么心狠呢,便是要死